豆腐|散文|奉友湘:卖豆腐( 三 )
磨坊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电灯,有气无力地照着一大间屋。推磨是一个繁重的体力活儿,沉重的石磨在刘二娘和张阿姨的一推一拉中慢悠悠地旋转着,一如那沉重的生活。大家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这沉闷的四重奏:刘二娘和张阿姨呼呼的喘气声,磨钩在磨把圈里摩擦发出的咿呀声,石磨转动发出的研磨黄豆湿漉漉的钝响声,还有磨出的豆浆沿着磨槽口流进水桶时的汩汩声。
待到夜色缓缓退朝,白天冉冉君临的时候,全部豆浆已经磨好,并倒进了一口硕大的铁锅里。张阿姨掌管着灶火,熊熊的炉火时不时在打开灶门时,映红她白皙而瘦削的脸。有时我也奉命看火,每过一会儿便需用火钩推开挡在灶门前的铁皮板,用煤铲撮起满满的一铲铲煤,抛向炉膛。轰轰燃烧的炉膛便窜起更加热烈的火苗,拥抱着被煤烟熏黑的锅底。
大铁锅里含渣的豆浆渐渐升温,开始从锅沿冒泡。气泡一破,便会噗噗地冲出一股股热气。最终,全锅包括中央都开始沸腾,生豆浆的腥味慢慢消散,熟豆浆的香味开始氤氲漂荡。豆浆翻滚的大锅周围浮着厚厚一圈灰白色的泡沫,刘二娘施展“法术”,左手端了一个装着菜油油脚的粗碗,右手用一把长柄铁勺舀了油脚,慢慢地匀流在锅边的泡沫上,一圈下来,泡沫神奇地消失了,大锅翻腾着灰白色的豆浆,那香味也愈发的浓郁了。
刘二娘舀起一勺豆浆看了看,闻了闻,说声“好了!”灶下便开始撤火。锅台的旁边是一口大陶缸,缸上悬着一个十字型的木架,上面挂着白纱滤布。张阿姨用大木瓢从锅里将混合着豆渣的豆浆一瓢一瓢地舀进滤布,刘二娘摇动架子,灰白色的豆渣乖乖留下,乳白色的豆浆便哗哗地流到缸里,一股股香味也升腾起来,直扯着我们饥饿的肠胃到痉挛。
看到我和雨根流口水的样子,刘二娘往往会“恩准”我们喝一碗豆浆。我拿出偷偷准备好的糖精,调一点在醇浓的豆浆里,然后大口大口地猛喝,香甜的味道从口腔直奔咽喉,冲进胃里,顿时全身温暖,疲乏和饥饿感也烟消云散。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有时候幸福就是一碗豆浆那么简单。
点豆腐自然是刘二娘的看家功夫。她仿佛一位大将军,左手端卤水,右手持汤勺,舀着卤水,倾斜着汤勺,让卤水缓慢而均匀地漫行在豆浆上。这种动作轻柔而舒缓,勺子行云流水般在豆浆的表面舞动,卤水和豆浆便亲密地恋爱,并将很快产生爱情的结晶。
在等待卤水和豆浆“度蜜月”的时候,我们收拾好锅灶,准备好压制豆腐的模具。木制的模具呈正方型,大概50厘米见方,可以轻松拆开,四角有缝,便于滤水。模具垫上雪白的纱布,用来滤水和包裹豆腐。几十分钟后,刘二娘打开陶缸木盖,见缸里已经结晶成大块絮状豆腐花,上面是淡绿色清汪汪的水。我自告奋勇地舀上面的清水,待到差不多了,刘二娘便连豆腐花和水一起舀进模具。清水立马透过纱布沿着模具的缝流出来。一个模具装满了,便需等待清水流得差不多了,把纱布抄拢,像口袋一样包裹着琼玉般的豆腐花。然后放上一层木板,又在木板上压上两块干净的砖头,以便把多余的水分挤压出来,形成扎实的豆腐。这个过程需要几个小时。
下午两三点钟,我们的豆腐坊隆重开始营业。收获时刻总是让人兴奋的,看到一箱箱豆腐,就看到了一张张钞票。卖豆腐很简单,一切按计划来,镇上各单位食堂轮流供应。区公所、乡政府、粮站等显要单位肯定是排在前面的;然后才是银行营业所、供销社、区医院等等。最后是没有任何单位的居民。总之,全镇人民都可以轮番享受豆腐带来的恩惠。
那时我们的豆腐坊每天推30斤黄豆,做成豆腐大约有80斤左右,也就是6箱。除去成本,一天的毛利接近10元。我们的工钱正好4元:刘二娘有技术又出力最多,按每天1.2元算;张阿姨按每天1元算;刘雨根和我按0.9元算。一天下来上交给街道的利润就是6元。一个月按26天算,就有156元利润。于是,我们在心身俱疲的同时,也滋长出既能养活自己,又为集体赚钱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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