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劳动中情感的异化和解放 _生活百科

关注数字劳动中人的情感异化问题是反思数字劳动的应有之维。数字劳动包括了创建数字身份、生产数据、消费数据等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的真情实感成了异己的产物。首先，数字身份将现实的人的感性生命抽象化为一系列符号；其次，个体作为数据生产者和消费者对情感的需求被异化成了对无数符号的虚假；最后，数据平台对人民数据的私有化，造成作为数据生产者的个体与自由劳动的类本质之间相异化。目前通过完善数字劳动的制度规范，培育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内核的社会情感以及树立数据共享精神、构建数字共同体等途径才有可能推动人们在数字劳动中的情感解放。
人类的自然生命和社会本质都离不开情感因素。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情感主要与人的道德生活内在联系；而在西方，从古希腊哲学到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对情感的研究始终与人的理性、伦理、认识、实践等方面紧密联系在一起。在生活中情感(Emotion)有多种不同表达，包括了(Passion)、情操(Sentiment)、感觉(Feeling)等。从相关概念和人的实践经验来看，“对‘情’的基本规定无非是一内一外：从内部来说，发乎情，情动于中；就外部而言，感于物，情动乎外。”⑨可以说，情感由“情”和“感”组成，情感是人运用自身感性能力对外界事物刺激人的感官形成的材料做出喜怒哀乐等心理判断和情绪表达。本文的情感范畴是在马克思实践哲学视域中界定的，它是现实的个人在物质实践活动中的积极因素：从本体论来讲，情感构成了人的生命本质， “、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⑩自由则是人追求的最高目的；从认识论来讲，情感是人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的重要基?。淮邮导劾唇?nbsp;，人的情感和实践活动是相互影响的关系，“在社会生存条件上，耸立着由各种不同的，表现独特的情感、幻想、思想方式和人生观构成的整个上层建筑，”(11)可见，人的情感既受制于自我的感性能力和感官条件也受制于个体所处的社会环境，同时，情感对社会存在也有反作用，当情感以积极、善良、友爱等正能量为主时有利于促进社会和谐发展；当情感以消极、抱怨、不满等负能量为主时，就更容易激化社会矛盾与冲突。
综上所述，情感的丰富内涵包括了人的感性能力、情感需求(情绪表达)和自由精神。感性能力是人情感存在的前提条件，感性既是人拥有的一种认识能力，也是一种实践能力，人对外在事物做出的情感判断正是基于内在感性能力；情感需求是指人会在对象化的过程中表现出喜怒哀乐等情感外化形式；自由精神则是人类情感的价值目的，人的情感在于自然天性的自由表达，自由的情感只有在能够表达人类本质的自由劳动中才能实现，人类反抗异化劳动带来的情感束缚的目的就在于要追求人的解放。数字劳动中人情感的异化是全面的、彻底的，主要表现在三方面：第一，通过创建数字身份，将人的感性的、丰富的生命抽象化；第二，将消费主义引导的虚假的主体情感视作数字劳动的直接动力，遮盖了主体真实的情感需求；第三，网络平台通过占有个人数据，形成数据私有化，导致个体与自我生产的数据、与自由劳动之间相对立。
马克思从整体性、实践性出发思考人的本质，通过现实的人的实践活动将人的生命本质在理性与感性的对立中统一了起来。一方面，在人对自然和社会的对象化中能够激活人的体验和丰富情感；另一方面，人的也是推动人们进行对象化活动的不懈动力，正如马克思所说， “我的本质活动的感性爆发，是，从而在这里就成了我的本质的活动。”(12)作为情感最强烈的表现方式，在马克思那里成了人的本质因素和生活动力。马克思认为情感，不仅是自然人的一种能力，同时也是社会人的实践结果，所以说在唯物史观中现实的人的情感不是抽象的、静止的，相反，情感具有社会性、动态性和全面性。而这种包含着情感与理性的实践主体，在数字时代通过数字身份表达出了新的存在和社交方式。
数字身份是人在数字空间中根据需求创建出的一种虚拟身份及其相关数字行为的总称。“从严格意义理解，数字身份指的是一种在互联网中双方或者多方交换数据时，用来互相保证身份的一种数字签名技术。从宽泛的角度理解……即个人网上活动所产生信息的整个集合。”(13)本文所谈论的数字身份是在广义层面理解的，既包括人进入数字社会的签名代码，也包括了人以这种数字身份进行的活动。伴随着移动智能设备以及互联网的普及，实现了万物互联的状态，“万物数字化”是万物互联关系在当代最直接的特征。在物联网时代，人们将事物当作自身的对象，通过一系列标准的编码规则，把事物编织在巨大的互联网之中，实现对事物在生产、分配、运输、消费等不同环节的把控。物是没有灵魂的客体对象，它是人的劳动产品，因此，对物的数字化只需要人的技术就可以实现。但在万物互联的时代，人的主观行为也被转化为数据包，嵌入在物联网之中。人类“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另一方面，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14)人不仅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也是有能动性的存在物，人与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在万物互联中人拥有主体性地位，所以只有人可以创建属于自己的数字身份。但数字身份的符号化不可避免地将人生命中那些感性的、自然的、情感的东西遮蔽了，活动在数字空间中的只是一个以个体为基础的被编码的数字身份。个体可以根据自我需求创造多个不同的数字身份，因此，真实生命和数字身份之间并不是直接对应的对象关系，这就导致了数字身份与真实生命的偏离和错位。
人类进行物质生产实践的动力是对吃穿住行的生存需求。人类历史的进步既要满足基本物质需求，也要满足精神情感的需求，人的需求与社会发展具有契合性，数字时代为人类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人类新的需求也为数字时代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和活力。大数据技术和互联网设备之所以能够快速的在日常生活中应用，是因为人本身的发展需要它们。大数据技术为人类的智能社会和便捷生活提供了技术支撑，通过对人的行为的抓?。梢晕死嗵峁┒ㄎ坏己健⑾淹萍觥⑸缃黄教ā⑿畔⑼贫确?。人们在数字劳动中生产的数据对于掌握数据平台的人而言是有价值的，因此，人们生产数据的过程也是一种创造价值的过程。在此过程中，用户将那些潜在的价值实现出来，用户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形成的数字痕迹，本质上都是在进行商品与货币的转化行为。互联网用户既不是互联网技术人员，也不是传统工人，他们提供的无偿数字劳动类似于家务劳动，这无疑是一种更加隐蔽的生产方式和剥削方式。
消费主义和数字劳动的联合，让互联网用户的生命更加机械。消费主义借助着大数据技术渗透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抓取个人的搜索和消费记录分析出个性化的消费偏好和经济基?。⒔芯嫉厣唐饭愀嫘畔⒌耐斗?。“消费的在于它并非一种享受功能，而是一种生产功能——并且因此，它和物质生产一样并非一种个体功能，而是即时且全面的集体功能。”(15)消费主义已经融入社会，消费的生产功能在数字空间中体现的更加明显。在工作之余，人们希望得到休闲时间去获得情感的自由体验，但鲍德里亚一针见血指出人的休闲活动不过是“对非生产性时间的一种消费” 。(16)那些非生产性时间本身是人们可以获得教育、交往和自由的时间，但经过消费主义的侵蚀，资本逻辑不仅支配了物质生产劳动，还支配着人类的文化、价值、社会关系以及个体情感和感性体验。消费主义通过电视传媒、互联网新媒体等方式将名牌、奢侈品的消费符号传达给个体与社会，引发人们盲目消费，制造出“无穷无尽”的需要，从而刺激消费和数字劳动的可持续生产。“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17)所以对象化的活动最能表达人的丰富情感，但是数字劳动却无法真实地表达出人的情感，就因为在数字空间中用户既是数据生产者也是信息消费者，用户在产销合一的过程中无法准确辨认出自身的真实需求。
【数字劳动中情感的异化和解放】大数据技术对于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帮助人们拓展了人类存在的时空界限，但另一方面却将人的生活数字化，这是大数据技术对人的非人化对待。数字劳动对人的数字化处理无法展示出人的现实的、感性的本质，也无法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数字时代中人的情感问题不仅存在于构建数字身份的前提中，还存在于数字劳动的过程之中和数字异化的结果之中。
在人类寻求生存的历史中，劳动有自由劳动和异化劳动两类形式，“劳动这种生命活动、这种生产生活本身对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一种需要即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一种手段” 。(18)这是对劳动概念的局限性理解，劳动不仅仅是维持生存的手段，也是人类自由精神的表达方式。只有自由的、有意识的劳动才是人的类本质。马克思认为人的劳动应是一种创造性的实践，动物直接占有自然资源，而劳动则改造自然资源来适应人的需求。自觉自由的劳动是人通向解放的途径，相反，异化劳动则是人全面而自由发展的阻碍，它不仅过度地消耗了工人的身体，还剥夺了工人接受教育和自我完善的机会，同时损害了人的身体健康和道德健康。
人们进行数字劳动的结果是属于个体的数据被数据平台私有化，个体并没有在劳动中获得报酬，也没有让自身素质得到全面发展，反而造成了人与自身劳动成果的对立、人的自由劳动的异化。人的类本质是拥有自由劳动，进行有意识的生产，但在机器智能化的过程中人的自由意识被束缚，正如马克思所说“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19)，科学技术的发展一方面将物质力量智能化为更加有智慧的生命，另一方面将人的生命却扁平化为物质力量，让使用机器的人越来越成为机器的一部分，造成“人是机器”的本质观。“工人在精神上和肉体上被贬低为机器，随着人变成抽象的活动和胃，工人也越来越依赖于市场价格的一切波动，依赖于资本的使用和富人的兴致。”(20)人对手机和电脑的依赖将人变成了电子设备的一部分，在智能社会如果人离开网络、电子机器将会处于举步维艰的状态。数字劳动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仅将其视作维持人的社会交往、享受闲暇时间的单一方式和手段，就无法展示出人的精神面貌和价值理想。所以在数字劳动中“劳动偏离了实现人的更好生活和促进入的更好发展这个前提，劳动的价值和意义发生转化。”(21)数字化正在压抑和排斥着人的情感、道德、价值、幸福、体验等不可标准化的因素。数据私有化也正在消解自由劳动的价值和意义。
当人们生产出的数据被数据平台占有时，人投入情感需求越多、生产出数据越多，人民能够占有的资源就更少、离自身的本质就更远。数字劳动生产出的这种异己的、与数据生产者相分离的数据越多，它的价值就越大，作为对象的数据力量也就越大，而现实的人的精神世界就会越贫困、人的情感就越苍白无力，“情感中的道德、宗教乃至社会意涵，日渐遭到剥离，剩下的只是短暂的个体情绪……个体所体验到的，多是离散和脱域的情感。在这种情况下，情感也就易沦为操控的对象。”(22)在大数据的推荐算法中，人越来越依赖自己情感上有所偏好和习惯的领域，“我们只听我们选择的东西和愉悦我们的东西的通讯领域。”(23)由此以往，人们只能被束缚在自己已知的信息茧房中，无法打破自身认识局限，阻碍自由思想的解放。我们既要肯定大数据技术和智能机器为国家治理和社会治理带来的积极作用，也要反思在数字劳动中出现的异化现象，通过分析情感异化的原因，为人们在数字空间中的全面发展寻找可能性力量。

数字劳动中情感的异化和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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