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散文：老刘家餐馆( 二 ) 翻转|寿司

老刘说的话我信，他太爱干净了。别家餐馆过了饭点就关门休息，他家不，老刘沏上一杯浓茶放在桌子上，套上他的工作服，一遍遍地擦拭厨台、柜台、餐桌椅，盛汤的大桶亮的能照出人，一摞摞的酒杯，非要洗上三五遍，末了还要消毒。老顾客存在他这里的酒，按日期整齐地排列在酒柜上，每个瓶子上都挂着标签，记录着主人的名字。老刘媳妇说他有强迫症，有时候半夜想起啥东西没洗，一分钟也不能等，怎么着也要洗完了才睡得着。
为了拓展经营范围，老刘家餐馆夏天开启了烧烤事业。他家的烧烤品类不全，只有羊肉串、羊肉筋、腰子、羊肝和几样常见蔬菜，可就是这么单纯的菜品，愣是让他家烤得座无虚席。我问过他烧烤好吃的诀窍，他说没有，要硬说有的话，就是用好羊肉，开烤时先撒一把咸盐。后来我试过，确实如此。
老刘家餐馆有了烧烤以后，我家不仅招待客户，工人们回来也请他们去吃。父母从不把自己当老板，在他们心里，自己只是打工人的头儿，除了少干活多挣些钱，和工人们没两样。我家的小工地，一定管三餐管住宿，有时乡下条件有限，实在租不到住的地方，那就包个小旅馆，中午不能喝酒时规矩，晚饭再管顿酒也是规矩，白酒啤酒管够，但不能喝多。
老刘常说，请工人吃饭的他见过，请工人吃烧烤的他没见过。原因无他，吃烧烤太费钱。工人们个个都是大饭量，小小的羊肉串就着冰凉的扎啤，有多少都不够。每次老刘两口子见我们乌泱泱一大群人过来，不待我们点菜，羊肉串先烤上几大把，以防一会影响其他客人的上串儿速度。我们在老刘家餐馆吃烧烤不用点主食，他送，烤馒头疙瘩汤面条汤，随意吃。他说和我家的人对脾气，自己也是农村出身，见不得别人受苦。

老刘家餐馆开了很多年，后来关了门，不是因为生意不好，而是挣了钱之后，两口子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老刘还想开饭馆，媳妇嫌累不想开，闹来闹去离了婚，老刘在餐馆门口坐了一天一夜，关掉手机换了号，没和任何人告别，然后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回了老家，有人说他得了绝症，还有人说他天天在公园里溜达看人下棋，反正没个准信儿。
我家的门市部在老刘家餐馆歇业之后，再没有寻一家固定饭馆派客饭。彼时的客户，想着的不是怎么做好生意，而是怎么才能不给你尾款，彼时的工人，再也无人感念当年的情谊，整天琢磨着怎么从工地上顺点铜管电线卖废品。在母亲去世后，父亲无心打理，终于退休停业。停业那天，马路对面的原老刘家餐馆的楼房正好拆迁，灰尘散尽时，父亲呆呆地望着一片空旷，感叹道：“终究连点影子也看不到了。 ”
是啊，我们在一路向前途中，把自己丢了。

米饭|散文：老刘家餐馆(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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